诞辰。

   金凌弱冠之时,蓝思追二十三岁。

   

   那年姑苏动荡,蓝思追百忙之中挑了块墨,小心翼翼装进盒子里抽出时间去赴金凌的弱冠宴。这派头显然没有金光瑶在时的盛大,这些贼眉鼠眼的家伙不甘宗主之位上是个小毛孩。
    

   但金凌对这些毫不在意,笑意晏晏的说自己颇为大度,然后就袖子一甩把船桨扔给蓝思追,自己悠哉游哉的坐下看荷花。
   

   蓝思追稳稳的接住那桨,一边与金凌谈笑一边摇摇晃晃站起来,抿着唇小心翼翼摇着桨。
    

   “那墨是不是很贵?”
   “是不售的,只是姑苏每届最出色的弟子能拿到的上好墨,赠给你也算是我的心意。”
    

   金凌闻言笑得更开心了:“这么厉害的东西都给我了,你下次岂不是要把抹额给我?”
   蓝思追不答话,只是轻笑两声,那声音真是轻的,如游丝般消散在空中。
   
   “我认真的,你说明年你会送什么给我?”
   “阿凌喜欢什么便送什么。”
   
   金凌觉得这话有点儿敷衍,于是转过身子托腮去拨弄那荷花。
   
   
   阳光普照,可以说是很好的天气。花儿却不如往日明艳,沉重又黯淡的颜色让金凌看着烦躁,最后只能划着湖水,感受指尖划过的清凉触感。
   
   船儿越行越慢,金凌才觉着不对劲,托着腮凝眸想了一会儿,才忽地忆起什么。
   
   蓝思追晕船。
   
   一惊,回头去看时,那人已闷哼一声,脸色葱白栽进水中。
   
   
   
   蓝景仪说蓝思追没有什么大碍。不过那日回去之后手脚冰凉,干呕了一昼没吐出什么来。大夫说是牵扯了先前夜猎受的旧伤,除了心口会隐隐作痛外没什么好担忧的。
   
   金凌才放下心来,思来想去觉得这事真的是自己不对。本想动身去看看那个少年,可公务缠身实在是无法摆脱。
    
   于是金凌拿了自己心爱的宝剑包好想送
给蓝思追,认认真真写了封信委托信使送去,一笔一划都是满满的义气。
   
   送出去之后金凌才想起,蓝家人都是以琴为武器的。
     
     
     
   金凌二十一岁时,蓝思追二十四岁了。
   
   金凌听闻蓝思追已随姑苏蓝氏共同去杀敌的时候,是很不满的。去就去罢,偏偏在自己诞辰前夕去。他觉得蓝思追这么一乖巧的孩子,在家好好舞文弄墨多好。
    
   脑中忽然闪过自己舞剑,那人弹琴的场面,是流光四溢,一派缱绻。
   
   想了想还是写封信问候下他,拿来砚忽的发现那墨已经快磨完,不由得感慨一下。
   
   好东西就是用的快。
   
   不知怎的,金凌竟没有把砚扔掉,反而好好的留在了案前,每次批改累了就抬头看看。
   
   大概是见物如见人吧。
   
   
   
   去年蓝思追送的我什么呢?
   
   金凌笑着接待那些宾客,他觉得自己唇边的弧度有点儿虚假,没了不畏撞南墙那点儿孤高。
   
   这莫不就是长大了?
   
   对了,去年去蓝思追似乎没有送我什么,那瓶空了的墨水还是前年到这个新家里来的。
   
   不对,明明还是送了的,倒是真送了抹额,……连着一起的还有一把金光闪闪的长剑。
   
   人总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。金凌倏地想起江澄天天在他面前叨叨的那句话,如今在品一品,倒真的悟出了什么来。
   
   他想起自己曾将后背交给那少年,听他的琴音有着莫名的安全感。他想起自己曾和他一起去集市,皱着眉头拍去那娇笑少女扔下的花朵。他想起那少年的笑颜,清隽柔情,带着一点点少年青涩,是美好极了的。
    
    
    
   去年蓝思追旧伤复发,与魔物搏斗中又正正好好被刺中了心口,他咬着牙,不顾唇边血迹,拂袖将琴一抛,毅然扯下抹额,转身与佩剑一齐交给蓝景仪。
   
   “别愣着了!快离开这!”
   
   “可是你……!”
   
   “我会好好的!你快走!”
   
   蓝景仪第一次见到蓝思追那般神情,像极了神仙要渡劫般惨凄,他分明记得蓝思追眼神中带着些什么,似乎是明艳的金色身影。
    
   
   
   到真是谪仙了。
   
   金凌听了没掉一滴泪,只是沉默着拨弄这已经用完的墨水。
    
   
   那种阶级的魔兽,蓝思追和蓝景仪两个人是打得过的。
   
   不过是自己诞辰那天,他强逞着坐上了船,牵扯出了旧疾。
   
   
   呵。
   
   
   金凌二十二岁那年,蓝思追二十四岁。
   
   我很快就要和蓝思追并肩了,金凌常常这样想。
   
   在二十二岁的诞辰上,金凌作了个揖,一举一动成熟稳重,乖巧而不让人心生厌恶,倒是像极了谁。
   
   “我金凌,从此再无诞辰宴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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